真實的一刻──自序
很久不寫自己的文章。
熟悉我工作的,初聽到這句話,一定大感驚訝,因為從我入社會的第一天開始,我便幾乎天天在使用文字;或是一則強力渲染的廣告、或是一首悱惻纏綿的歌詞、或是一篇鏗有聲的企劃報告、或是一封委婉愷切的書簡。我想著、看著、寫著,有過許多喜悅,大量曝光的商業文字或隱含商業企圖的文字,使得一些人開始注意到我,使得一些光和熱在世上存活。
然而,這些文字仍然不算是我,或者說不能代表下了班,走出辦公室,脫下外衣的另一些我。
那個站在鏡前,內心依然保有年輕的光滑和歲月的刻痕的我:那個年少時顯得太圓熟、長大後又變得太懵懂的真正的我呢?
翻開日記,它早己變成成週累月的空白;翻開札記,上面密密記載著要去「感動」別人的文字;翻開信囊,一處又一處的朋友,責怪我日益躲懶的輕疏。
我的話,都到哪裡去了呢?我的心,又到哪裡去?是要傾吐的故事太長,還是日子變得太重?
這些問題都不能問別人。我睡覺、游泳、喝茶,我唱歌、讀書、打電話,偶爾跑到離台稍微遠一些的地,其實還是逃不開藏在心底的,那一處羈絆。
這本書,實在是為給自己一個交待而來的。
交待什麼?交待我開過的窗、踏過的門、聽過的鐘聲;交待我浮游沉潛於時間之河中,清晰可辨的星象及水文;交待別人不覺、別人不信的榮耀挫、微笑哭泣;交待我不白走一遭的旅程中,受過無窮感動。
我緊緊想抓住的,不過是生命中某些真正發生過的一刻罷了。
曾經寫道:「永遠記得小學時第一次拜師學畫,偌大的畫紙上只畫了兩隻小小的蝴蝶,老師鼓勵我自由自在去畫,可是我確實無法將內心的世界,曝陳到外在來。直到小學三年級開始寫日記,我才找到;第一篇『我最懷念的人』,我寫了外祖,把他過度美化以符合我對『文藝』稚嫩、狂熱的幻想,那篇得了甲上。
從此,文字成為我最親密的工具。……但是現在,我自覺已不需要完全藉它來作媒介;我的心態日趨穩定,而能自行與現世相衡相長。度過完全憑文字與自我內心交流的閉鎖期,我更加注意生活的本。」
是的,生活的本質。它不是抽象歸納的理則信念,它不是影像傳播的「二次經驗」,它活生生地躍動在每一次的歡呼低語、每一個凝眸指尖。
《日安.我的愛》是我的第一本書,我把它獻給懂得愛、珍惜愛的所有山川與朋友。
陳樂融 77.12.3